拓嬴转而面向她，笑容依然真诚温暖：“香苏仙子，毕竟是胜寰帝君的旧物，你若无事也一同前往观看吧。”
君上的旧物……
不得不说，拓嬴很会劝人，这句话正敲在香苏心坎上。西渊……她去过，群山连绵树木参天，那是君上封印比炼的地方，她似乎看见那抹俊挺傲兀的淡金色身影，漫不经心地端坐长翅徐展的鲲鹏之上，睥睨淡然地抛下崆峒印，瞬间把张牙舞爪的比炼降服。
可她去看的时候，只有茫茫四野，春生秋寂的树木再无一丝传奇。
她点了点头，即便这样她仍想去看。
“先随我回胜寰府，明日好一同出发。”拓嬴笑着说。
胜寰府……香苏愣了愣，五十年里她到处飘荡，凡是流传着胜寰帝君神迹的地方，她都去过了，唯独没再回过胜寰府。
没有君上的胜寰府，她尤其不想回去，如同灵泽山，她也再没去过。总觉得只要一想起，心便已经痛了，没勇气回到那里。
“香苏仙子，请吧。”拓嬴殷勤地唤来了云头，伸手搀扶香苏骑上雪兽，香苏迟疑了一下，还是借了他的力坐了上去。雪兽体型巨大却很温驯，香苏骑上，它还亲昵地侧头蹭了蹭她的腿。拓嬴赞许地摸了摸它的头，驾云牵起它一同腾空而行。
香苏看着拓嬴的背影，他算是个体贴的人，这五十年来，她碰到过很多对她很好很温柔的人，可她都觉得有些别扭，没办法和他们好好相处。拓嬴是特别的一个，毕竟对他能有好感，更加不容易。
胜寰府仍旧气势磅礴，远远就能看见守门的巨人神将，她曾被他们吓哭过，现在只是远远看个模糊的身影竟也有些亲切。
走近了才发现匾额已经换了，拓嬴的封号是积云，如今这里是“积云府”。
香苏抬头默默地看，拓嬴却似乎有些局促，抬手免去神将的问安，加快了步子牵雪兽入府。
“君上。”熟悉的声音，令香苏收回了刚才恍惚的心神，文昇毕恭毕敬地向拓嬴施礼，抬头看见香苏时，脸上闪过一丝羞愧。
香苏看着他，作为曾经跟随君上的人，她觉得都该像鲲鹏，无论生死都义无反顾地追随而去。可她自己就没做到，所以也怪不得文昇，可看他一如往昔，当初怎么侍奉君上，如今就怎么侍奉拓嬴，香苏心里还是有了些轻贱意味。
积云府如今满眼都是下人，男男女女好不威风，香苏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，拓嬴没本事撑起像君上那样的结界，没办法让下人们瞬间挪移吧？
之前总嫌胜寰府没人气，冷落空旷，可积云府的仆从如云，又让她觉得帝君府宅仙渺之气荡然无存，浮艳得很。
拓嬴一直牵着雪兽，把她送到流苏殿，六个衣饰考究的仙子从殿里迎出来，态度极其恭敬地搀扶香苏下了雪兽的背，伺候她入殿沐浴用膳。香苏几次和她们说话，她们只是微笑应答，一句闲言都没有。
香苏觉得她们和曾经服侍她的勺子筷子也没什么分别，再没了和她们说话的兴致。吃饭的时候，侍女们心灵眼快地围在她身边，她的眼睛稍微在哪个菜上停留一会儿，就有人为她夹到碟子里。
香苏五十年来习惯独自生活，觉得她们恨不得把菜塞进她嘴里，才算服侍周到。积云府的菜还是很好吃，可香苏再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。
等流苏殿里只剩她一个人，香苏才放松了心情，四处细看这个曾是她的“家”的地方。
没有丝毫改变，甚至被她拆去祖母绿的床帐都还在。她心里空落落的，或许等待君上的时间长了，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疼痛，半点眼泪也没有。她只是叹了口气，没了君上的胜寰府，还不如彻底变个样子。
院子里的树木也都很好，梅花树还长高了，香苏抚摩着它的枝条……
“香苏。”
香苏顿住动作，缓慢转过身，她没起过期待，所以看见月光下的拓嬴，没有半点失望，早就听出是他。
不过，同样的月色，站在同一个地方，用同样低沉的语调喊着她的名字……她有些怀念而已。
拓嬴上前一步，见香苏并没有抗拒，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，鼓舞了一下，才抬手拉住了香苏的手。香苏微微颤抖了一下，并没有甩开，拓嬴的心一松，刚才以为说不出口的话，一下子涌了出来。
“自从在焰海看见你，我就……”